读书就似习武，学术便是江湖（江湖系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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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就似习武，学术便是江湖

（江湖系列一）

江湖系列二：读书不是习武，学术亦非江湖
江湖系列三：正派邪派？一统江湖？

引言

读书就似习武，学术便是江湖。

寒假在纷繁的文献中似乎有些迷乱，很多思路一时间理不清楚，论文没有什么头绪。于是便想到，读书就似习武，我虽然入了名门正派，所学内功心法却是甚杂，研究生入学半年，练了半年，发现数道真气在体内横窜，无法驾驭，练功至此，愈显艰难。

读书如果是习武，那么理论(Theory)就是内功，而对话题(Topic)的理解算是招式，研究方法(Method)可以算是招式口诀。掌握理论，对现象便可以有深刻的洞见；掌握研究方法，可以严谨而准确地解决提出的研究问题。

内功、招式和招式口诀

内功——理论

理论本身是高度概括的，它理清了事物（以及构念）之间的联系和作用，就像内功心法一样指导我们去了解招式。我将内功分成两类：总纲心法和专门心法。

总纲心法。总纲心法是心法是根基，比如《九阴真经》的总纲，其余心法都是从总纲洐生出来。管理学本身与经济学有着莫大的渊缘，有道是经管不分家。经济学某种程度来讲就是战略管理领域的总纲，如果有深厚的经济学基础，那么管理学的理论上手就快。

总纲心法的重要特点在于重要而难懂，所以我对经济学基本上是先看个大概，余下在以后再慢慢体味。

经济学有几个重要流派，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是所谓主流，本科所学萨翁的教材主要就是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内容，当时年纪尚小，只为通过考试，几乎没怎么认真读书，只大概知道几个概念，那些公式推导几乎不看。读研之后，还是对数学推导有些怵，所以不修习什么高级微观经济学、高级宏观经济学，反倒开始看制度经济学和演化经济学有些兴趣。科斯开创性论文(Coase, 1937, 1960)必看，威廉姆森的文章(Williamson, 1973)看得有些雾水，为了搭建一个整体框架，就修习了制度经济学的入门教材，柯武刚、史漫飞这本教材(柯武刚 & 史漫飞, 2000)深入浅出，翻译也极佳，让人获益匪浅，精妙之处，拍掌叫绝。演化经济学看了《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Nelson & Winter, 1982)中文版，虽然英文版也借了，但阅读甚是费力，数学基础极差，所以只了解了一下前面和后面基础的论述，数学推导完全不懂。

专门心法。专门心法往往是独门武功心法，比如段誉的六脉神剑，郭靖的降龙十八掌，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都属此类，专门心法的特点是往往有招式的配合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当然若没有招式，本身也是极强的内功。战略管理领域，这些专门心法我想主要包括资源基础观（RBV）(Barney, 1991; Penrose, 1959; Wernerfelt, 1984)，动态能力理论（Dynamic Capability）(Eisenhardt& Martin, 2000; TeecePisano & Shuen, 1997; Winter, 2003)，产业组织理论（I/O，包括SCP）(Demsetz, 1973; Porter, 1979a, b, 1981; Scherer &Ross, 1992)，代理理论（Agency Theory）(Alchian & Demsetz, 1972; Eisenhardt, 1989; Jensen& Meckling, 1976)，实物期权理论（Real Option）(Balakrishnan & Wernerfelt, 1986; Kogut, 1991; Kogut& Kulatilaka, 1999)等。专门的心法每个人都有偏好，就我而言，比较喜欢资源基础观以及在此基础上洐生出来的知识基础观(Grant, 1996; Kogut & Zander, 1992; Spender, 1996)。

各门各派都有专门心法，凡人根本没办法也没必要都学完，要看兴趣和方向，我专注于战略管理领域，而其他领域比如组织行为学的社会交换理论、激励理论等只能算是知道，但未懂其详。

招式——话题

话题往往是理论和现象的抽象汇总，而成为了众多学者争先贡献知识的范围。世上本无话题，讨论多了，便有了话题。话题本身可以是支流分散的理论，但往往更多的是现象。现象也离不开理论的分析。我将招式分为传统招式和专门招式，最后还要特别讨论一下专门招式里的暗器和下毒这两种技能。

传统招式：掌法剑招。武林高手一般不带兵器，掌上功夫就已经可以纵横江湖了。如果要带兵器，最从容优雅的当属剑，剑法之精妙又在掌法之上。战略管理领域传统的武功招式应该算是竞争优势、公司多元化、兼并与收购、战略联盟、国际商务、垂直一体化这些话题。真正的高手，解释一些基本的问题和现象，就足以称雄。当然，如果功力一般，在常使用剑法和掌法，这是江湖的主流。而主流之所以是主流，因为理解这些现象也就是基本认识了企业的战略行为了。

专门招式：各种兵刃招式，比如枪法、棍法、九节鞭、血滴子当然也有人使用，但人群就显得相对较少。比如技术能力、企业升级就算是此类招式，讨论的人群相对有限，尤其是国际舞台上。独门武功招式可以非常简单，依托内力，比如黄药师的弹指神通；可以非常复杂，见招拆招，比如风清扬的独孤九剑。但招式无所谓好坏，只要克敌制胜就是好招式，当然一般的好招式都结合了上乘的内功心法。

暗器、下毒。此类功夫是我这种初入门者最想学的，因为上手快，对阵时出其不意，容易取胜。但精于此道者，往往武功平庸，无论是苗寨的蓝凤凰还是四川的唐门。但反观武林高手，大都不屑于。真正的高手，飞花摘叶具是伤人的暗器。学术研究有没有捷径？有，肯定有，但我相信走捷径的最后都不能成为真正的高手。

招式口诀——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本身非常重要，甚至某种程度可以和理论并驾齐驱，而我个人还是偏向把它理解成介于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之间的招式口诀，一方面它是结连理论和现象的桥梁，另一方面，它本身又是“连招”的关键因素，招式与招式之间的关系，一招之间又可能有三种变化，每种变化和另外的招式怎么衔接，这些都是招式口诀的作用。比如打狗棒法，就算是杨过，有上乘内功，也知道招式，但临场对敌，还是需要黄蓉的招式口诀，才能发挥打狗棒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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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Balakrishnan Eisenhardt Wernerfelt Capability Williamson 研究生入学 江湖 论文

气宗VS剑宗

内功重要，还是招式重要？华山派，素有气宗剑宗之争，放之武林，也是如此。

练武之人时间总是有限，气宗弟子专注练内功，初时不易看出成果，而越往后则功力越强；剑宗弟子往往痴迷于剑术，前期剑术增进神速，而往后则后劲不足。学术研究，也颇为相似，专心打基础理论前期比较难出成果，而因为基础扎实此后成果可观；而一开始就专注一个话题，容易出成果，但可能后期没有多视角，不容易有持续创新。

但其实气宗和剑宗都是同时要练气也练剑的，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气宗者练剑，可以将气运用到剑法上而形成剑气；剑宗者练气，可以在剑法运用中体会到气功的精妙。只练基础理论未免枯燥，容易打压兴趣，丧失对真实世界的敏感度；只关注话题又未免深度不够。《黑鹰传奇》中一门剑法，练剑即是练气，这和管理学的研究颇为相似，比如关注多元化就不可能脱离相关的理论和方法。

中大的学术训练主要是跟着导师走，偏向剑宗，不同导师有不同的剑法，据了解，国外的博士培养以及国内很少几家院校（比如北大光华，据了解而已，未证实）偏向气宗，前两三年打实基础，阅读大量文献，掌握基础理论和研究方法。

其实，气宗剑宗也并不矛盾，习武之人，很可能是一段时间集中练气，而另一段时间集中练剑。学者，可能大概如此吧。

初涉江湖，所欲何为

习武之人，总是在最年青的时候错过桃花的绚烂、盛夏的热情、深秋的枫叶以及冬日的飞雪，书卷做伴，或打坐吐纳，或临摹试舞。

只是夜深人静，偶尔还是会想，为何习武，为何进入江湖？
自由，求知，威望，金钱还是权力？
是周伯通，痴迷武学，只为好玩？
是洪七公，自由自在，游历江湖？
是杨康，武学只是一种手段，权力才是目标？
是郭靖，一夜惊醒，担忧襄阳城内百姓的安危？
是杨过，当时只是被郭靖送上全真教，而后来只在乎小龙女是否就在身边？
是瑛姑，“四张机， 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还是像潇湘子、尹克西、沙通天、彭连虎之流，附庸权贵？

其实，江湖本来可以不是你的江湖。读个小硕也很好，相当于做个少林俗家弟子，练些拳脚功夫，下山之后当然可以谋求一份生计，可以成为门卫、管家、打手、镖师（找份工作），或者开个武馆教些拳脚功夫（创业），也可以投身衙门为国效力（考公务员），武功高固然好，但是武功差些也能谋生。一个好镖师不在于砍掉多少土匪，而在于有多少江湖朋友赏脸，专业技能可以一般，社会技术好就行。

其实，江湖上的威望都是青年少俊们在多少个寂寞寒冬里熬出来的。慧根不够，为何还要苦苦练功？生性怕血，为何总要打打杀杀？ 没有人最后能成为武林盟主，当然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各有各的威名，但他们哪一个不是天才？哪一个不是年青时在刀尖上舔血过来的？

但是，武功仍然为众多人痴迷，然而学术不是。

是夜，无眠。翻开《中国哲学简史》(冯友兰, 2004)，第一章首页写着：“哲学的功能不是为了增进正面的知识，而是为了提高人的心灵。”顿觉，天下武功无所谓高低、胜负，而在于是否超越现实，提升人的心灵。

于是，武功之念逐渐退却，郭靖找到了“侠之大道”，杨过找到了小龙女，洪七公找到了自由，谢逊找到了宽容，郭襄找到了峨嵋，穆念慈找到了信念，就算是平凡的路人甲也找到了路…

不是武功高强的主角才光辉闪亮，江湖里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品味武学。

注：本文武学名词出处
金庸，射雕英雄传
郭靖、洪七公、杨康、穆念慈、东邪黄药师、梅超风、周伯通、瑛姑、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沙通天、彭连虎
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弹指神通
金庸，神雕侠侣
杨过、小龙女、郭襄、潇湘子、尹克西
金庸，笑傲江湖
风清扬、蓝凤凰
剑宗、气宗、华山派、独孤九剑
金庸，倚天奢龙记
张无忌、谢逊
金庸，天龙八部
段誉
六脉神剑

References:

Alchian, A. A., & Demsetz, H. 1972. Production, information costs, and economic organization.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62(5): 777-795. Balakrishnan, S., & Wernerfelt, B. 1986. Technical change, competition and vertical integration.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7(4): 347-359.
Barney, J. 1991. Firm Resources and Sustained Competitive Advantage. JOURNAL OF MANAGEMENT, 17(1).
Coase, R. H. 1937. The nature of the firm. Economica, 4(16): 386-405.
Coase, R. H. 1960. The problem of social cost. 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3(1): 1.
Demsetz, H. 1973. Industry structure, market rivalry, and public policy.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16(1): 1-9.
Eisenhardt, K. M. 1989. Agency theory: An assessment and review. Th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4(1): 57-74.
Eisenhardt, K. M., & Martin, J. A. 2000. Dynamic capabilities: what are they?.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105-1121.
Grant, R. M. 1996. Toward a knowledge-based theory of the firm.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7: 109-122.
Jensen, M. C., & Meckling, W. H. 1976. Theory of the firm: Managerial behavior, agency costs and ownership structure.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 3(4): 305-360.
Kogut, B. 1991. Joint ventures and the option to expand and acquire. Management Science, 37(1): 19-33.
Kogut, B., & Kulatilaka, N. 1999. Options thinking and platform investments: Investing in opportunity.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the firm: 278.
Kogut, B., & Zander, U. 1992. Knowledge of the firm, combinative capabilities, and the replication of technology. Organization science: 383-397.
Nelson, R. R., & Winter, S. G. 1982. An evolutionary theory of economic change: Belknap Press.
Penrose, E. T. 1959. The Theory of the Growth of the Firm. London: Blackwell Oxford.
Porter, M. E. 1979a. The structure within industries and companies' performance.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61(2): 214-227.
Porter, M. E. 1979b. How competitive forces shape strategy. Harvard Business Review(March/April): 137-156.
Porter, M. E. 1981. The contributions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to strategic management. Th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6(4): 609-620.
Scherer, F. M., & Ross, D. 1992. Industrial market structure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Boston, MA.
Spender, J. C. 1996. Making knowledge the basis of a dynamic theory of the firm.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7: 45-62.
Teece, D. J., Pisano, G., & Shuen, A. 1997. Dynamic capabilities and strategic management.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509-533.
Wernerfelt, B. 1984. A resource-based view of the firm.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5(2): 171-180.
Williamson, O. E. 1991. Strategizing, economizing, and economic organization.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2: 75-94.
Winter, S. G. 2003. Understanding dynamic capabilities.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24(10): 991-995.
冯友兰. 2004. 中国哲学简史. 北京: 新世界出版社.
柯武刚, & 史漫飞. 2000. 制度经济学——社会秩序与公共政策: 商务印书馆.

楼主得道了，祝楼主早日成为学科带头人。

顶下，楼主你太有才了。佩服

写得有意思！
列出的论文和理论也都很强大，如果可以给出当今各门各派主要掌门人就更好了！

太精辟了！

very good good good

人在江湖，不管要得什么道，就算不流血也要流汗。

非常生动，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