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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准确理解马克思的价值与劳动价值论
黄焕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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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科学报》2006年2月16日刊登的胡义成先生的文章《跳出两极化误区，回归"生产力价值论"》，认为马克思价值论是生产力价值论，而不是劳动价值论。并且认为将马克思价值论理解成劳动价值论是"典型的世纪性误读"。其主要理由是认为劳动价值论带有"造反有理"的阶级斗争痕迹，它说："如今，当中国已由'革命'转向'建设'并大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我们更要在价值论上坚持以人为本的同时，坚持以'生产力价值论'为指导。"
一
笔者认为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这种理解是不正确的。马克思价值论中，"价值"与"劳动价值论"具有深刻的特别含义。马克思通过指出人类"劳动二重性"，揭示了隐藏于各种各样具体的有用劳动中，存在着"耗费劳动"这一劳动属性，这种劳动属性是普遍地、抽象地存在于这些具体的有用劳动中的，各种各样的有用劳动虽然性质不同，但由于它们都具有"耗费"这一基本属性，于是就具有了互相比较的基础，使商品等价交换成为可能。关于这一关键点，马克思这样明确表达："如果把商品的使用价值撇开，商品就只剩下一个性质，即劳动产品这个性质……现在我们来考察劳动产品剩下来的东西。它们中的每一个和另一个都完全相同。它们都具有同一的幽灵般的现实性。它们变成了同一的升华物，同一的无差别的劳动的样品。它们只是表示，在它们的生产上耗费了人类劳动力，积累了人类劳动。这些物，作为这个共同的社会实体的结晶，就是价值……归根到底，如果把生产活动的有用性质撇开，生产活动就是人的力量的耗费。尽管缝和织是不同的，但二者都是人的脑、肌肉、神经、手等等的生产耗费，从这个意义上说，二者都是同一的人类劳动。人类劳动力的运动在不同的生产活动中只是改变形式，它当然必须有一定的发展，才能以这种或那种形式耗费。但是，商品价值体现的仅仅是人类劳动，是一般的人的力量的耗费……商品要成为价值，首先必须是效用；同样，劳动要被看作抽象意义上的人的力量、人类劳动的耗费，首先必须是有用劳动。"
可见，马克思的"价值"所包含的基本意义就是人类劳动的"耗费"，这是必须准确深刻掌握的基础点。正是在这一点上，马克思建立了自己的劳动价值论，也正是在这一点上，马克思的价值论不能被认为是生产力价值论，恰恰相反，他却具有"生产力反比价值论"，因为他指出："商品价值与实现在商品中的劳动的量成正比，与这一劳动的生产力成反比"，生产率越高，商品所具有的价值就越小。同时，马克思自始至终反对"机器创造价值"的要素价值论，因为要素价值论实际上将价值理解成使用价值，理解成物质财富，而不是理解成劳动"耗费"，理解成用耗费程度去衡量物质财富的量。而所谓生产力价值论只不过是这种要素价值论的另一种说法而已，因为生产力是由相关生产要素配置而形成的。当然，如果将价值理解成使用价值、效用与财富，那么，生产力价值论是正确的，萨伊劳动、土地、资本"三要素价值论"也是正确的。但马克思的"价值"并不是这个意义，它是劳动"耗费"的意义。因此，胡义成先生将这种要素价值论强加在马克思价值论上，是不对的。
二
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在今天发达市场经济时代，仍然具有重大意义，这是许多人没有看到的。市场经济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市场竞争，尽管这种竞争有可能导致市场垄断，但竞争仍然是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在这种竞争之下所形成的价格边际化，使生产活动中的成本耗费被压缩至最低程度。这是市场经济活动强加在一切生产者身上最基本的约束因素（并且在通常情况下是一种硬约束），在这种约束条件下，必定产生一个关键问题：什么费用支出才可以纳入这种成本耗费中？比如，当市场竞争剧烈，产品价格被压缩得很低的情况下，生产厂商必定对自己的成本支出精打细算，否则，粗放生产，不讲效率，就很容易陷于亏损。这样，厂商决策者必定重整他的生产要素配置，只有在生产中必要的人员、机器设备、原材料等等要素，才被配置到有关生产过程中，因为他（它）们都会作为一种耗费而被添加到产品成本中去，而市场价格的约束条件不容许这个成本有更大的包容性。于是，就产生了马克思劳动价值论中另外一个关键概念：必要性。所谓"必要"就是在生产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能够得到市场价格承认的耗费。比如，在某个厂商因市场不景气而不得不大量裁员的过程中，你有幸留下来，这说明你对于厂商的生产活动来说是必要（必不可少）的，你的留职所产生的费用是可以被相应产品的市场价格所承认与包含的。而你之所以能够有幸获得这样的资格，那是因为你能够有效果、有效率地工作，因为你向厂商提供了有效劳动。
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实质，就是以"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标志的"必要劳动价值论"，这是这种劳动价值论区别于所有其它劳动价值论的根本之处，也是马克思价值论的卓越之处。它的意义是：只有必要的人类劳动才有资格形成产品中的新价值；除此之外，资本、土地、科技、管理等等因素都没有这个资格，这些因素只是将其原来"物化劳动"所形成的价值转移到产品中去而已。因为价值作为"必要耗费"的物化，已经被市场竞争压缩到最小程度，在这最小程度的耗费中，当然只有必要的人类劳动才有资格形成产品中的新价值。将人类劳动认为是形成新价值的唯一因素，是劳动价值论对人的劳动意义的最好体现，是对作为劳动者的人的主体性的最好体现，是"以人为本"的最好体现。而资本、科技等因素并非没有意义，它们的意义，是提高劳动生产率，使每个产品所凝结的耗费更小化，通过这种耗费更小化，人们获得了生活、生产上的进步与提高。但按马克思关于"价值是耗费劳动的物化"及前面提到的"反比"思想，这些因素是使商品价值变小的，正是由于具有这个作用，所以这些因素才是有意义的。而人类劳动耗费的价值主体论意义则在于：只有必要劳动的耗费才有资格在商品中添加新的价值，从而使产品价值更大化。
任何形式的耗费（比如资本、土地及其它资源等等的耗费），最终都可以归结为人类劳动、人类生命力的耗费。因此，耗费就具有一种"人本"、"人义"性，以"耗费"意义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劳动价值论，也具有人本、人义性。因此，胡义成先生在文章中将劳动价值论与"以人为本"对立起来是不正确的。以人为本是指以劳动者为本，而不是以抽象的"人"为本，否则就形成新的对劳动者合理利益的侵犯，形成新的"大锅饭"。当我们说资本的耗费时，我们实际上是指资本所有人的耗费，指资本所有人为获得与经营资本所耗费的劳动。当我们说土地肥力的耗费时，我们实际上是指人为获得与再生这些土地肥力所付出的代价。当我们耗费自然资源与自然生态时，我们是指当我们不得不将这种资源与生态再生到原来状态时所耗费的人的劳动代价。当这些自然资源可以象空气那样无限供给时，对这些资源的耗费将不会产生成本，将不会使相应产品的价值增大，产品将保持廉价。可见，自然资源本身无所谓耗费，耗费的是人的劳动，人为获得与再生产资源所付出的代价。因此马克思将资本等生产要素看成"物化劳动"，是具有深远意义的。
因此，必须牢牢抓住劳动价值论中价值的关键意义：耗费；抓住马克思关于"价值是人类劳动耗费的物化"思想，然后再依据"耗费必定最小化"的逻辑，我们就可以深刻、准确地掌握马克思价值论的思想与精神实质，而避免将其理解成庸俗的财富价值论。但这样一个逻辑是非常抽象的，所以马克思本人经常指出存在于《资本论》第一卷前面部分的价值论的抽象性，他知道这一部分是最难为人理解的，但也是最基础的部分。实际上，对于人类来说，只有以可以承受的代价耗费去获得的财富，才是有意义的财富。因此，以"耗费"意义为核心的劳动价值论，已经包含了生产率意义，获得财富的容易程度与相应的生产率成正比。
三
这种劳动价值论所包含的革命性（指对生产方式的变革，而不是阶级斗争的革命），仍然使当今的人们深受震动。因为一个劳动力，今天是必要的，明天也许就是不必要的了；同样，今天不必要，明天也许就是必要的了。关键要看劳动力是否能够提供有效的劳动；能提供有效劳动的劳动者，其劳动耗费就可得到市场承认，就可以被包含到产品成本耗费中；相反，不能提供有效劳动者，其劳动耗费就不能得到承认，他就不能获得劳动报酬，如果他获得了，则必定是侵占了那些必要劳动者的劳动收益---而这就构成了马克思"剥削"思想的实质。因此，人们的就业与失业，与这种"必要劳动价值论"密切相关。如果不注意提高劳动素质，那么今天是必要劳动者，明天就有可能变成失业者。马克思经常很感兴趣的事情，是历史上机器大生产如何将传统工场手工业消灭干净，先进国家如何通过贸易击垮落后国家，并迫使落后国家的经济基础及整个上层建筑与国家机器产生根本性变革。今天的全球化贸易，同样在马克思必要劳动价值论作用下展开，美国人经常抱怨中国成本低廉的劳动力对他们工作机会的冲击，就是一个典型体现；反过来，由于必要劳动价值论对中国劳动力的"偏好"，中国经济因此获得强劲增长。由于这样，必要劳动价值论同时也引导与迫使每个国家，直至每个人不断创新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暂时避免在成本价格上与别人剧烈竞争，获得一定的特色与技术优势所带来的垄断地位。比如美国人不能生产与中国商品相同的产品，因为在这方面中国有要素成本低廉的优势；美国人必须创造出不同的产品，以避开与中国产品的竞争。这个问题对于中国来说同样是迫使需要的；所以当今中国领导人强调自主创新，就是这个道理。而这是马克思必要劳动价值论作用下所不得不走的发展路线。
以这个思路，我们还可以挖掘出马克思价值与劳动价值论的更多丰富内容。希望人们能够准确把握其基本含义，深刻挖掘其中深远意义，并具有创造性的发展。这对继承与发展包括劳动价值论在内的整个马克思主义，都具有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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