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 平等背后的羊头与狗肉 [推广有奖]

平等背后的羊头与狗肉

       张鸣

追求平等，是当初革命的初衷。人们参加革命的动力之一，就是反抗阶级压迫，要推翻压在底层人头上的统治者。但是，革命之后的政权，偏偏在平等的问题上，做得最不好。当年在延安，其实人的等级并不十分明显，但依旧有人批评食分九等，衣分五色。也的确同为革命同志，有人终年食无鱼，荤腥不沾，有人则鸡鸭鱼肉，甚至西餐大菜，应有尽有。比当政的国民党，当然比不了，但离当初的革命理想，似乎也有几分距离。

问题更大的，是革命成功之后。学苏联建立的社会主义政权体系，不仅官僚机构等级森严，而且把整个社会变成了一个等级鲜明的金字塔。处在金字塔最下层的，是成分不好的贱民，其次就是农民，然后城市的工人和市民，再就是革命干部，而干部则分好多等级，每个等级所享受的待遇，包括衣食住行和信息获得，接待的仪式，都各自不同。人说，毛时代的官员，贪腐的不多，不错，但他们有特权，所谓的特权，其实就是等级制下的各自不同的待遇。

改革开放之后，等级制并没有消失，反而得到了加强。国外接待中国官方代表团，不用专门介绍，人家马上就知道这个团里哪个是最大的头儿，哪个排第二。从行为举止，团里人的态度上，就能轻易判断各自的等级。一所大学，即使在开学术会议，也肯定是大领导先讲，然后二领导再说，领导讲完了，则谁的资历深，谁先说。所有的体制中人，坐什么车，住什么宾馆，受什么等级的接待，都是一清二楚的。南方科技大学自己不带行政级别，校长出去到政府开会，人家就不知道怎么安排你。大的国企，即使到了国外，也一样把等级制度带过去。分配住所，一定要按行政级别来，工人多少人挤一间，没有卫生设施，科长可以住单间，处长则套间，吃饭各自分开，干部则小灶，供应各色水果，工人大锅饭，什么都没有。如果有国内的领导来，一定要安排专人陪同，专人接待，甚至还会安排工人列队欢迎。更大的分别，还在工资奖金待遇上，差一个级别，就差不少，国企尤其如此。不仅收入差距大，高级干部，还有大笔可供支配的活动经费。

然而，似乎是没有经过革命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平等方面，却没有我们的讲究。他们也有等级，但企业的高管，却不能跟工人有着外表上待遇的差距，要单间，都单间。吃饭，都在一个食堂，不能有特殊。企业尚且如此，政府就更是这样，如果特权被发现，哪怕只有一点点，都是轩然大波。当然，如果有人想自己掏钱享受，另当别论。至少，人家在形式上，比我们平等得多。

对平等的追求，曾经被挂在我们的墙上，是我们的招牌，但是，时间久了才发现，招牌就是招牌，跟内容没有多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