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国内刊物上的经济散文如雨后春笋,触目皆是。是好现象。论经济,不管用什么文体,逻辑推理不能避免,这对中国青年的思维是一种锻炼,而以散文下笔,在一般大众刊物发表,作者一定要尽量写得浅白,而浅白对思维有更大的帮助了。在深浅的问题上,三十多年来我的看法与高斯的如出一辙:他和我看不懂的经济学文章,应该是错了吧。
国内的朋友说,经济散文是我发明的,起于《卖桔者言》。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然那么多人这样说,我就倚老卖老,建议花千树出版一系列以经济散文结集的书籍。可取的作者不难找,大部分是国内的。但若出版第一本落笔打三更,没有市场,那么一系列云云就不容易继续下去了。
是的,我认为可取的作者不难找。问题是他们的文章要编辑处理的地方甚多。通常是长的过长,短的太短;一般地不够清楚,加上写的是以中国大陆为背景,香港的读者总要有一点启示才有兴趣读。左拣右择之后,花千树决定以薛兆丰开锣。这可不是因为兆丰的经济散文分外精彩,而是他的文章长短适宜,文字上需要下的编辑工作不多。这是成本较低的选择了。
问题是,兆丰的经济散文有论文的味道,不是纯真的散文。这个青年把为文之道看得太认真,有时咬文嚼字,不够潇洒。话虽如此,整体来说他的文章可读。
兆丰的文章,在国内有很大的争议性,所以在网上是个名家。这个青年喜欢把问题看得分明,坚持己见,死不悔改。要是文革当道,他岂止坐牢而已!然而,这样的文字倒反映一个事实:兆丰是个有思想的人。佛利民曾经说:“没有人可以真的说服你。今天一个人说服了你,到了明天另一个人会使你改变了观点。能说服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日思夜想,想了很久才能得到自己的信念。”
兆丰不是什么经济学家。作本科生时他念的是数学加点经济,从来没有入过什么研究院。他的经济学功力,是来自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翻译我的老师艾智仁的一本长达千页的书,洋洋百万字。艾老今年八十七岁,该书是他平生的功力所聚。去年圣诞在美国,与艾老谈起兆丰,他告诉我这个青年懂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