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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shiguo:毁书中马克思易,毁心中马克思难——为苗实鸣冤贴
如题,我没有读过苗实的作品,但是由于他经常在论坛出现,大概知道他是自创一套体系,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人。鉴于他的灌水精神,我不以为他会成大器,大概地,世上凡能成大器者,应该是基业奠定以后,再专心传播。现在网络发达,给了人一夜成名的机会,是福是祸亦未可知。
我对他不看好,但并不妨碍我认为他是斯密、马克思式的学者,斯、马二君正是自创一套体系,尝试实现逻辑自洽,然后用来套整个世界。苗实大概也在做类似的工作,他绝不是现代经济学家,而更像是古典经济学家。
我不看好苗实是因为,自创一统,需要极大的智慧,也需要超人的洞察力,更需要严密的逻辑。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太多的“统”,因为学界需要开天辟地的人,但添砖加瓦的人,必须是前者的一千倍、一万倍,这样才能形成合力,才能互成犄角,才能落成蔚为壮观的大厦。否则,总是你当一个奠基人,他又要挖烂你的墙角然后自行奠基一派,那么世界就永远不会有大厦了。学界不能有太多的流派和范式,就好像,世界不能有太多种语言,也不能有太多种电脑操作系统。因此,苗实受到口诛笔伐,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我对于论坛上穷追猛打苗实的行为,也不以为然。苗实代表着一个极端,那么他的论敌无非是另一个极端,这种极端便是:凡是不符合西方主流经济学范式者,俱是歪理邪说,要坚决打倒。这种学术上的极权主义,真是让人不寒而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之所以让很多人恶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强迫性,凡是与之不合者,都以意识形态之名彻底打压;而让人觉得失望的是,当西方主流经济学取得其地位后,方方面面的作为,与马经如出一辙,都是“罢黜百家,唯我独尊”,唯一不同之处,是这次的理由,不是意识形态,而是“学术范式”,重要的是,只有跟它一样的范式的才是范式,其他范式全是歪门邪道。
我自本科开始接受严格的西方经济学学术训练,至今快十年,回想起来,真是悲从中来。当初学习西方经济学,欢欣鼓舞,觉得西方打败马经,那就是先进打败落后,文明打败野蛮。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朝代的轮回,国号变了,服饰变了,只有暴政没有变。
任何一个用心学过高级微观经济学的人,都会由衷感叹其精巧美妙;用心学过高级计量经济学的人,也很难不被学科的神通所征服。正因如此,我从来没有想过应该“打倒”主流经济学,他的严密性、精确性、清晰性,足以让这一学派永远在经济学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说到底,这种数学化的倾向,源自其对物理学的崇拜,经济学家惊叹于十九世纪物理学的大发展,因此希望让经济学也成为类似于物理学的精密科学。这样的凌云壮志,今天想起来,也是激动人心的,也是有着无比的勇气。很可惜,这条路走了近百年,经济学是不是真的像物理学那样成为精密科学,以及还有没有潜力,大家都心知肚明。主流经济学的范式确实有着上述说的很多优点,因此应该继续保留和发展,可是对于现实的预测力和应用性,恐怕和古代巫师烧乌龟壳的效果差不多。一个显著的不同只是在于,那么华丽的数学外衣,让主流经济学看起来很科学,因此,比烧乌龟壳更贴切的说法是,电脑算命。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放下筷子就骂娘”,因为经济学的数学化虽然没有让它变得更有用,但是却让它变成千千万万经济学博士的饭碗。如果没有了数学化,就没有了进入壁垒,经济学家或经济学者在大众面前的权威也就没有了,想从企业或者ZF口袋里面掏钱就难了。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律师喜谈“法理”,会计师喜谈“准则”,都是要把行业专业化,因为没有专业化就没有进入壁垒,没有进入壁垒就没有经济利润,而经济学的专业化之路,则在于数学。因此,很不幸,这是真的:我们每天在谈自由竞争,却每天在实施学术垄断;我们每天在咒骂利益集团,我们自己却是庞大的利益集团。
其实,谈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因为大家都是为了有口饭吃,很多事情也是迫不得已,是可以理解的,就好像大家在党妈面前信誓旦旦,把党妈捧上天,其实只是为了能保住职位,开完会了就吐口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在捍卫西方主流经济学这位“学界党妈”的过程中,还真有那么多人是真的虔诚的,觉得主流经济学是天堂,自己是天使,其实,不过是宗教裁判所的侩子手罢了。那些攻击马经、攻击苗实、攻击奥地利学派、攻击演化经济学的人,没有多少是从思想上批驳,或者从现实中找证据,而是说“西方学界现在都如何如何”、“主流杂志如何如何”,这样的“论据”,真的与四十年前我们说“马克思说过”、“毛主席说过”,有实质性的区别吗?
毁书中马克思易,毁心中马克思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