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经济体制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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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作为一名生活在一个从计划经济转轨到市场经济国家，以及知道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的底层草根人物来说，我一直想弄明白计划经济何以失败。我们为什么要向市场经济转向？这其中必定是因为市场经济具有某些压倒性的优势。但是，难道计划经济就真的毫无可取之处？如果是这样，为何在20世纪前半段，它吸引了如此众多追随者为了这个理想而献身，我们又花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到计划经济的建设中？

一开始，我以为是制度执行得不好的原因，后来又认为失败根源于制度的缺陷，再到后来醒悟到制度也是人建立出来的，最终还是人的原因。但只有读了哈耶克的书后，我才茅塞顿开，开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一个比较全面和深刻的理解。哈耶克对这个问题的解答不仅从类似“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的伦理学观点去解释，而且，主要是，从人的局限性——即没有人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来解释。我们不难发现，哈耶克阐发理论仍只是从资源的稀缺性和人的自利本性等市场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出发，但加入了动态演化等观点，深刻揭示市场的本质和功能，从而使得其对计划经济的批判具备坚实的科学基础，显得非常令人信服。

然而，这仍不能否定社会主义的价值取向，即使是哈耶克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任何理论都与现实有一定的脱节，哈耶克的理论也不例外。他是一个固执的个人主义者，以及坚定的自由市场的捍卫者，拒绝接受历史学派的观点，从而有意回避了市场经济的缺陷，也没有研究政治与经济的关系，看不到政治运动对经济体制的影响，从而他的理论显得与现实有一定差距。就像牛顿第一定律告诉你，在没有摩擦阻力的情况下，物体可以一直运动下去，但现实世界中完全没有摩擦阻力的环境根本不存在，所以没有外界推力的运动物体终要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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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什么是社会主义 市场经济 社会主义 经济体制 市场经济 社会主义

　　　（一）计划经济论战——不是只有哈耶克

　　　现在有一种趋向，就是凡批判和攻击社会主义，或者说计划经济，必用哈耶克的理论。（这里要说明一下，由于观点不同，我们把“社会主义”和“计划经济”区别开，而我们提到的反对者，则认为他们是等同的。）但其实在我们的故事里他只占一个席位而已——当然，这个席位的分量很重。最早发出对计划经济的质疑的是荷兰的皮尔逊。然后是哈耶克的老师米塞斯在1920年发表的一篇名为《社会主义制度的计算问题》的论文，正式宣告了论战的正式开始——有趣的是，那个时候计划经济体制在新生的苏联还没有全面建立起来。

　　　哈耶克年轻的时候曾一度向社会主义靠近，但遇到他的老师之后迅速转变立场，并竭其一生，孜孜不倦地投身到反对计划经济（在他眼里看来，也是反对社会主义）的事业中，最终因此而成就其一生名气。但其实他的主要理论观点，甚至他的理论哲学基础——自由主义、个人主义都继承于他的老师。他的大部分理论早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就陆续完成和发表了。我不是想说他的理论过时和落后了，而是，用一个经济学笑话来说：每个经济学家都存在一个与他的理论针锋相对的另一位经济学家。研究社会主义经济的经济学家并非对他的理论视而不见，对冯·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以及他的学生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提出的对计划经济的批判，他们都有及时回应。在这方阵营，代表人物有：巴罗内、泰勒、兰格、勒纳等。可惜的是，他们都不是来自全力实行计划经济的苏联，只有波兰的兰格算是来自社会主义阵营。而苏联决策当局，对这些争论则置若罔闻。

　　　哈耶克在资本主义世界的同行也多少把他的理论忽视了，其完全（这里我不用“极端”这个词以示对他的尊重）的自由主义立场受到凯恩斯这位大师级人物的猛烈抨击。真正让哈耶克声名鹊起的是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其时正是凯恩斯学派的理论在实践上遇到问题，主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转向自由主义经济改革的时候。而让世人对哈耶克刮目相看，不，应该是惊叹不已的，是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苏联的计划经济实践就像是为了验证哈耶克的理论的正确性而进行的一次实验，而他的长寿（生于1899，卒于1992）让他目睹了苏联计划经济从建立到倒塌的整个过程。晚年的哈耶克应该对自己感到非常自豪以及觉得人生已了无遗憾。

　　　但与此同时，从苏联计划经济的失败中吸取养料的社会主义经济学家迅速更新了他们的理论，并号称这已经是第六代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了。每一次的理论更新，都是对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批评的回应。若执政当局对这些争论稍有所重视，断不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二）计划经济何以失败

　　　不难看出，哈耶克把社会主义和计划经济等同起来了。他反对社会主义其实是反对计划经济。很多人问，如果计划经济不能标志社会主义，那么什么能标志社会主义以区别于资本主义？

　　　一开始，社会主义者把商品、货币、市场、价格、竞争，甚至ZF这些东西都与资本主义绑定，打算一起扫除，留给自己的只有经济计划。起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那场论战，让部分社会主义经济学家认识到或许在到达美好的共产主义之前，社会主义社会也需要这些东西，但仍坚持生产资料公有制。

　　　我们反对资本主义什么呢？是经济的不平等。自人类形成社会以后，人对人的占有和剥削，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其程度随着社会的发展一直在降低。从奴隶社会奴隶主可以完全占有奴隶的劳动成果和人身权、随意支配他们的生死，到封建社会，土地领主只可以部分占有农民的劳动成果和人身，再到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只能通过雇佣占有工人部分劳动成果。社会发展到这里，从表面上看，工人取得了与资本家相等的政治地位，但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经济地位的不平等会导致政治地位的不平等，不从事劳动的资本家侵占了工人的劳动成果，这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剥削的关系。根据社会的发展趋势，马克思主义者推想在资本主义之后出现一种经济、政治完全平等的社会关系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且由于人们的思想和道德水平高度发展，并且一致，用于统治的政治机构和暴力机关也没必要存在。

　　　经济的不平等归因于为资本家占有社会全部的生产资料，从而控制了生产，而工人只能通过出卖劳动来谋生。但是将生产资料收归国家和集体所有之后，事情并没有完结——在生产资料的使用和生产的组织和安排上出现了很严重的委托-代理问题。

　　　这个委托-代理问题跟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型股份制公司或上市公司（美国更愿意称之为“公众公司”，很耐人寻味的一个词）的委托-代理问题类似，也可以称之为“激励问题”。因此计划经济当局或许能从资本主义股份制公司的治理方法上得到启示，但可惜他们没有。

　　　这个“激励问题”，实质上就是计划经济制度与人的利己本性的冲突。但哈耶克告诉我们，不仅存在“激励问题”，还有“信息问题”，或者说是知识的问题。即某个人、或某个团体、某个机构不可能穷尽人类社会进行各种经济活动而用到的所有知识，因此就不应当存在一个计划整个社会经济活动的中央机构。单个人所知道的知识量相对整个人类社会来说，是如此的渺小，以致我们可以认为单个人是处于无知的状态。他需要与其他人合作，在这种合作中他享受到了别人带来的恩惠，而这种恩惠是他不能利用自己已掌握的知识和信息来达成的；同时在合作中，他也利用和发展自己的知识和信息，以自己的经济活动为别人带来恩惠。

　　　另一个原因是效率问题。由于计划经济消除了价格体系和竞争机制，使资源无法按照一个有效指示投放到效益最大的地方去；而缺乏竞争机制，则使生产者失去动力，没有最大限度利用资源，以最低成本进行生产。
　　　最后一个原因是官僚化问题。高度集权的社会体制使政治上的竞争消失，民主荡然无存，社会逐渐分化形成官僚特权阶级和底层阶级，特权阶级不断把他们的利益固化下来，社会各阶层之间失去流动性，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到最后是墙倒众人推，计划经济的大厦轰然倒塌。

　　　我们的思考再深入一点。效率问题和官僚化问题都可以分解为激励问题和信息问题，或者说前两个问题可以看做是后两个问题的混合。激励问题背后是人的利己本性问题，体现的是人的思想道德水平、价值取向对人类经济活动的局限性；而信息问题背后则是人类活动的知识和信息问题，体现的是人的有限的对知识的容纳和获取能力对经济活动的局限性。激励问题和信息问题都是人的局限性造成的。

或许经过很多很多年后，用马克思主义者的话来说，资本主义的经济潜力都被释放出来，人类的社会和经济发展陷于停滞的时候，我们才会反思我们的利己本性，以及当前的以交换为内容、生产和消费两个环节分开的市场经济这种经济活动组织方式，即哈耶克所说的“自发扩展秩序”是否应该做出改变——就像几千年来，人类一直习惯于杀戮和压迫，一个阶层通过暴力镇压使另一个阶层屈服，建立不平等的等级制度进行经济剥削，两次世界大战、民族独立运动，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兴起才让人类产生人道主义的思想，以及采取平等共赢的合作方式。

进来看看                                                                        
                                       
                                                     
                                                     
                                             
                                                                 
                                                                                 

能够让我一口气读完的帖子还真的不多。此贴便是其中之一。赞一个！

老生常常谭 发表于 2014-10-12 11:28
　　　（二）计划经济何以失败

　　　不难看出，哈耶克把社会主义和计划经济等同起来了。他反对社会主义 ...

请继续。

首先赞一个。他们那帮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把“市场”有阶级化了。只要有一点脑子的都会问一个：市场经济还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吗？那么，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的区别在哪？他们恐怕说不出来。

主要是，从人的局限性——即没有人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来解释。

古今中外的人类，过去现在未来的人民，并不按照任何真理、任何正义去生活。

而是按照个体利益、个体情绪、社会习惯势力去生活。


特别是中国人，个个精明到家，聪明盖世。
------知法而犯法，明知而故犯，人人聪明才智，集体无理性。

在中国，“经济体制之辩”居然就发生在社会主义和公有制计划经济的极端意识形态环境下。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官方场合第一次全盘托出名为“市场调节”的一整套经济体制改革方案的人，她原先居然还是这套方案的反方。至于正方，他没有机会读什么书，更没有可能读到米塞斯和哈耶克，但他有条件去接触市场经济。违反外事纪律对他来说就是必须的，正当的。那场闭上门窗的“经济体制之辩”，应该算得上是马拉松之辩。如果形势的发展没有象正方当初所预言的那样，那么正方就是输家，反方就是赢家。有幸的是，事态的发展毫无争辩地支持了正方。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辩论双方居然都是赵系的人。

　　　（三）市场经济何以成功

　　　在资本主义社会，越来越多员工众多、生产规模巨大的股份制公司和公司集团的出现，以及它们在经济中的比重越来越大，或多或少证明了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社会化的论断，而周而复始出现的经济危机则验证了“生产社会化”和“生产无组织”的矛盾。马克思的“生产过剩”和凯恩斯的“有效需求不足”不过是站在不同角度看问题的同义反复，“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面对这个矛盾，资本主义社会的办法是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来解决问题，虽然并不能消除矛盾，但足以让资本主义延续下去，延缓革命的到来。

　　　纵观资本主义的发展历史，可以发现资本主义社会的各项经济保障、社会福利政策不断完善和愈加丰富，转移支付比重越来越大，ZF对社会分配的调节力度越来越大。用计划经济者的话来说，这是缓解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矛盾的措施。但客观来说，正是这些政策避免了资本主义的崩溃。我们也会看到，资本主义并非只朝着这一个方向发展。当经济的效率下降的时候，他们毅然转向了自由主义经济改革。如果我们再深入考察，可以发现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经济政策是会因应经济运行情况不断调整的。当出现衰退、萧条、危机的时候，就有重大的经济政策调整。

　　　有人说，是资本主义民主给了他们改正、调整的机会和机制。但对掌握社会资源、占绝对优势地位的统治阶层来说，让他们自愿实行民主不啻是与虎谋皮。民主之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得以通行和行之有效，关键在于资产阶级并不是固化的，它是流动和分散的，更主要的是，单个的资本家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有时候是很激烈的竞争。这种竞争关系天然地抗拒专制和极权。资本家也会追求垄断，也会企图久居垄断地位，但是当垄断从理论和实践上都被证明不利于社会的时候，它就被禁止了。禁止垄断也可以看做是整个资本家集体为防止某个资本家单个独大从而会损害其他资本家利益而制定的防范性规则。资本家也可以联合起来操纵政治和社会，但是资本家的数量越多，合谋就越困难，花费的成本和时间就越大，而且越难维持。而且，身处一个互相争夺利益的阶级，一个合谋联盟必定会引起其他资本家起而攻之，其他资本家也会形成合谋联盟与之对抗。一个成本上更经济、操作上更合理的做法是制定体现人人平等、公平竞争的一般性规则。当然，从整体上看，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和政策肯定有利于和偏向资本家阶级——任何一个社会的掌握社会资源或占统治地位的阶级都会制定有利于自身的政策，以谋求自身利益的固化和延续，但是资本家之间广泛的竞争关系要求制定的政策不能偏向于任何一个具体的个体，而只能是对所有人来说是无差别的一般规则。

　　　从历史和实际来看，资本主义社会只有少数能把家族利益延续下来的，例如洛克菲勒家族、肯尼迪家族，但更多的是随着经济升级和技术创新而产生新的富豪，例如比尔·盖茨、巴菲特等，这些人才是资本主义世界的英雄。所以我们看到，资本主义国家的公平竞争创造了阶级流动的机会，比尔·盖茨、巴菲特、乔布斯、拉里·佩奇、马克·扎克伯格这些新富豪都不是出身显赫家庭，主要靠自身的聪明才智取得巨大成就。曾有一位美国学者，对一位出身单亲和黑人家庭、年轻时曾逃学和吸毒的底层小人物，通过日后的奋斗当上世界第一强国的总统感到忧虑，他认为美国的社会流动性太大了，不利于社会稳定。——很难明白他怎么能在美国混下去，为什么不来我天朝跟着像他那样被夹了脑袋的砖家们一起混呢？

　　　正是这种社会流动性，“编织了个人成功的虚幻图景”，“掩盖了阶级之间的不平等”，“缓和了阶级矛盾”，让资本主义社会和谐稳定。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美国梦”——每个人不论出身如何，凭借自己的天赋和汗水，就能取得成功。

　　　通过哈耶克对竞争的强调，我们明白，资本主义活力的背后是竞争。竞争不但是资本主义向前发展的推动力量，还是防止资本主义崩溃的制约力量。资本家的使命是追逐经济利益。他不但会谋求垄断经济，如果可能，还会垄断权力。如果这样，就会倒退到专制和极权。但是，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关系消除了这种可能。竞争，以及为此而要求的民主——虽然可能不是全面和彻底的，为资本家的利益争夺活动套上缰绳，防止资本主义世界陷入崩溃。

另一个不得不提的令市场经济成功的因素是哈耶克口中的“扩展的自发秩序”，即在市场条件下，每个人都不受控制地与其他人进行合作和贸易，互相分工，互通有无。人数越多，市场规模越大，越能促进分工，分工又促进市场规模进一步扩大，从而使市场不断扩展，资本主义得到了不断生长的力量。这种“扩展的自发秩序”建立在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哲学基础上。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自由做自己的事情——当然这个主要是对资本家来说的。如果你只是一名靠出卖体力的劳动者，那你还得乖乖上班替老板卖命、帮他做事情，但你领到工资后还是可以自由选择消费。或者通过个人努力当上老板，做一名企业家。但是你生产出来的东西需要接受市场的考验。你能否成功取决于你的东西是否受消费者青睐。——这就是所谓的“企业家精神”，它与产品和技术创新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