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从创作方法上讲,路遥坚持的基本是传统的现实主义方法,同时注入了某种浪漫主义的色彩。路遥写《平凡的世界》的时候是1985到1988年前后,那正是中国文坛上借鉴和实验现代派文艺,先锋派创作、前卫艺术最为活跃的时期。在当时的氛围下,理论批评界没能给《平凡》太多的赞扬和肯定,甚至是很冷淡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却也暴露了我们总是习惯于“一边倒”的思维。路遥也读新潮作品,但他认为最能影响读者和最有价值的还是现实主义,他尤其崇尚柳青式的现实主义。他不无幽默地说,“当别人用西式餐具吃中国这盘菜的时候,我并不为自己仍然拿筷子吃饭而害臊……”。问题当然不仅仅是“餐具”的不同。应该承认,路遥的坚守是有意义,有道理的,在某种意义上,路遥是对的,实践证明这部手法和面貌颇为传统的作品,确乎具有某种穿越时空的生命力。不过,在今天“路遥热”的氛围下,我们切不可又走向另一种“一边倒”,即用过分的赞扬和拔高来否定其它方法。我们只能说,用什么方法和手法都不是决定性的,各种方法都有并存的权利,而真正决定作品生命力的是它的思想艺术的高度和深度。
《平凡的世界》还是有一些局限性的,比如作者对官场生活并不太熟悉,却用了不少篇幅写官场。这可能与他的全景性,史诗性的宏大构想有关。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到,他对乔柏年,田福军们,有一种农民式的“敬畏”,近乎“仰视”,过于理想化,显得比较表面,很多尖锐矛盾,解决得过于轻易,多少有一点廉价的乐观。他写农村也有理想化成分,农村有很多深层矛盾未能深触,现在基本是父慈子孝,道德有序。事实上,不光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几位著名的农裔城籍作家,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着美化乡土伦理的乌托邦倾向……
关于路遥作品的话题还有很多,这里不细加讨论了。《平凡的世界》为什么会具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路遥的这段话也许是最好的回答:“只要广大读者不抛弃你,艺术创作之火就不会在心中熄灭。人民生活的大树万古长青,我们栖息于它的枝头就会情不自禁地为此而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