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出版自由爲自由國家基本特徵之一。在正統的自由主義政治綱領中,是少不了出版自由的。彌爾敦的《論出版自由》(John Milton's Areopagitica, 1644)與穆勒的《論自由》(John Stuart Mill's On Liberty, 1859)這兩本古典書籍的理論,從來沒有人可以稍稍地撼動它。不受檢查的出版自由,是言論自由、著述自由的生命線。
出版自由只有在生產手段私有的社會裏面才可存在。在社會主義下,印刷機構與發行的便利都被ZF佔盡。誰可以有時間和機會從事寫作,怎樣的東西才可以印刷發行,都由ZF單獨決定。在這樣的社會裏面,根本談不上出版自由了。回想起來,沙皇時代的俄國比起現在的蘇俄,似乎還像一個有點出版自由的國家。納粹黨人之查禁書刊,大興文字獄,完全是遵行一個社會主義者喀貝特(Cabet)的設計[3]。
如果所有的國家都趨向社會主義,那麼,著作家的自由就會一步一步地歸於消滅;也即是說,凡是內容爲ZF或權力者所不喜歡的書籍與論文,就會一天一天地難於發表了。持異說的人們,雖不會像在蘇俄一樣,都被清算;他們所寫的書,也不會像在中世紀那樣,由宗教裁判下令焚毀;同時也不會遭受以前的檢查制度的扼殺。可是那些自稱爲「進步分子」的人們,可使用若干更有效的武器來扼殺出版自由,其中最具壓迫力的,就是他們聯合起來,以不合作的方式(boycutt)對付著作家、編輯人、出版家、書商、印刷廠、廣告商和讀者。
每個人對於他所不喜歡的書籍、雜誌和報紙,當然有不閱讀的自由;同時也有自由勸阻別人閱讀。但是,如果別人不受勸阻而依然愛護某些刊物和某些發行人,則以嚴重的威脅手段來報復,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在許多國家裏面,報紙與雜誌的發行人常常受到工會不合作的威脅。他們避免公開地討論問題,而默默地屈服於工會領袖的命令之下。
那些所謂「工人的」領袖們,比往日的帝王們還要暴躁。對於他們是不能開玩笑的。因爲諷刺文學、正宗的諧劇與音樂諧劇都爲之貶值,而電影故事也變得索然無味。
在法國大革命以前,戲院裏可以自由演出波馬社(Beaumarchais)嘲笑貴族的劇本,也可演出莫札特(Mozart)所編的不朽的歌劇。在法國第二帝國的時候,歐芬巴哈(Offenbach)與哈言微(Halevy)的「基洛爾斯坦的大公妃」(Grandduchess of Gerolstein),把專制主義、軍國主義和宮廷生活諷刺得啼笑皆非。拿破崙第三和歐洲的其他君主,對於取笑他們的戲劇,都有雅量去欣賞。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舞臺監督張伯倫男爵(The Lord Chamberlain)並不阻止吉爾柏特(Gilbert)與薩力凡(Sullivan)的音樂諧劇上演。這些劇本都是諷刺英國ZF那一套神聖制度的。當舞臺上高聲朗誦嘲笑貴族院的臺詞時,許多貴族們都坐在包廂裏面心平氣和地靜聽。
我們這個時代,對於有權勢的人,已不能在舞臺上加以嘲笑了。就是對於所謂福利國家的工會、合作社、公營事業、赤字預算,以及一些其他特點,都不容人有不敬的表示。工會領袖與ZF官員是不可侵犯的。今天,遺留給諧劇的主題,盡是些下流輕薄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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