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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金融学研究与市场实践脱节
　　施东晖（上海证券交易所研究中心总监助理）


　　中国的金融学术界首先需要完成研究范畴的国际接轨和研究方法的规范化历程；然后对现代金融理论的体系架构、模型构造和参数设定等进行必要修订，从而对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和运行进行深入分析，实现金融研究的本土化和国际化。

　　宋敏教授最近写了《中国经济学研究三大问题》一文，对国内的经济学研究提出了许多切中肯綮的意见。笔者不揣浅陋，也想就国内的金融学研究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接轨中的冲突国内高校的金融专业学生常常会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金融学教材与国际上普遍采用的金融学教材在内容上存在较多差异；而国内的金融学教授在国际学术交流中也往往和国外同行缺少共同的研究兴趣和学术语言。在互联网日益将世界各个角落联系在一起，中国经济、政治和社会加速与国际接轨的今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要理解上述困惑，我们需要从国内历史和国际现实两个方面寻找答案。在1990年代以前，中国的资金配置主要是以政府指令的形式，通过国家财政和银行体系注入国有企业，人们关心的是货币流通和银行体系的运作。随着中国经济的对外开放，国际金融也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在这种情况下，国内金融研究的范畴主要涵盖了货币银行学、财政学、国际金融学这三个领域。那么国际上的情况又如何呢？

　　我们不妨以国内学者经常引用的《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词典》为例，斯蒂芬·A·罗斯教授在其所撰的“金融学（Finance）”这一条目中明确写到：金融学的核心是研究资本市场的运作，以及资本资产的供应和定价。

　　而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C·默顿教授则在其《金融学》一书中指出，金融学是研究人们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如何进行资源跨期配置的学科。因此，国外金融学的研究主要包括四个层面：一是公司财务和公司治理，二是投资者行为；三是金融资产的价格行为和金融市场的微观结构设计；四是商业银行、投资银行及投资基金等金融中介机构的运作。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国际通行的金融学继承了新古典经济学的精神，其核心是从微观角度研究不确定条件下，能够实现资本最优配置的金融资产均衡价格。而目前国内金融学事实上是主流宏观经济学的货币演绎，在国际上均被归入宏观经济学的研究范畴，所谓的国际金融学其实也只是开放环境下的宏观经济学。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格林斯潘曾说过的话：美联储只管货币（Money），但不管金融（Finance）。

　　在尊重传统与国际接轨的权衡之间，在既得利益和学术发展的矛盾之中，国内的金融学术界将做出何种选择？ 　　本土化、规范化和国际化1997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修订研究生学科专业目录，将“货币银行学”专业和“国际金融”专业合并为“金融学（含保险学）专业”，而新圈定的金融学主干课程则包括货币银行学、金融市场学、国际金融学、中央银行学、商业银行经营学和保险学。笔者手头正好有一本最新出版的《金融学报》TheJournalofFinance）》，该学报是全球公认的金融研究第一刊物，其中的16篇论文中有8篇是研究股票、债券和衍生产品的定价，4篇研究公司金融，1篇研究公司治理，2篇研究投资者行为，另1篇研究交易机制。两相对比，可以发现国内外的金融研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

　　近十多年来，国内的经济学研究已经历了一个翻译介绍、消化吸收并逐渐迈向规范化和本土化的过程。相形之下，受制于学术上的既得利益者和因循守旧者，国内的金融学研究还远远没有完成这样一个过程。目前国内翻译出版的西方金融学教材仅仅停留在实务层面，如投资学、公司金融学、金融工程学等，金融学的理论也散见于这些教材中，但却没有翻译和引进一本系统介绍金融学理论的经典著作。

　　在国内主流金融学术界之外，目前有三路人马从事着国际通行意义上的金融学研究。一类人马是原先从事系统工程和管理工程研究的学者，他们在“金融工程”的旗号下进行着资本市场的一些定量研究；另一类人马是原先从事数学研究的学者，他们打起了“金融数学”的旗号，主要进行一些资产定价 　　理论方面的研究；还有一类是会计系的学者，他们则挂起了“实证会计”的招牌，其研究着重于分析会计数据与股价行为之间的内在关系，以及公司治理和公司财务的相应领域。

　　罗斯曾说过：“由于金融市场每天都产生海量的数据，这些数据又是从真实的交易过程中产生的，这一特性使实证研究（EmpiricalStudy）成为现代金融研究的主流话语。”从这一角度来看，不管是目前的“金融工程”还是“实证会计”，其本质就是国际通行意义上的金融实证研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实证研究基本上是用国内资本市场的数据来“拷贝”美国的研究。而金融数学与其说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倒不如说是金融学研究的一种方法和工具。

　　林毅夫教授曾以“本土化、规范化和国际化”来概括中国经济学研究的发展道路。若以此标准来衡量，中国的金融学术界首先需要认真学习和借鉴现代金融理论的发展成果、研究方法和模式，完成研究范畴的国际接轨和研究方法的规范化历程；然后对现代金融理论的体系架构、模型构造和参数设定等进行必要修订，从而对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和运行进行深入分析，实现金融研究的本土化和国际化。 　　理论研究赶不上市场实践如果我们接受金融学研究的核心是资本市场这一国际现实，那么与波澜壮阔的中国资本市场发展相比，国内的金融学研究无疑已远远赶不上市场实践。

　　近年来，资本市场已成为影响中国社会经济生活的重要因素，对诸多发展问题的讨论一直是理论界、实务界和媒体关注的焦点。但由于国内传统金融学研究的范畴偏差、金融学与经济学之间学术分工的缺乏、以及市场本身具有的巨大利益创造效应和利益分配效应，国内学者们无法平心静气地思考许多深层次问题，对股市泡沫、做市商制度、投资基金功能等问题的争论暴露出目前金融学研究的浅显和不足。这主要表现为：一是教科书式地认识西方发达市场，并简单地照搬国外模式；二是泛泛而论者多，长期以来一直缺乏比较深入的理论和实证研究，无法使人深入地认识中国资本市场的内在运作机制和规律；三是一些实证研究较为零散，相关的学者们游离在主流经济学术界之外，其政策参与性和社会影响力非常有限。 　　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目前尚停留在宏观的结构改革和政策规划阶段，宏观层面的制度分析和政策研究固然重要，但我们也必须认识到，对价格行为、投资者行为、上市公司行为以及中介机构行为进行深入分析，是一切宏观政策和制度创新的微观基础所在，这也是国内金融学研究摆脱现有困境的可行道路。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中国已正式加入WTO，国内高校正竞相向世界一流大学迈进。

　　这一切使我们相信，中国金融学研究的变革必须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