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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夫：乡镇企业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林毅夫
2007-07-11
我首先要祝贺乡镇企业推进新农村建设论坛的召开，也要利用这一次机会，为获得新农村建设百强示范企业和兴村富民百佳领军人物称号的企业和个人表示祝贺。今天早上几位领导讲得都非常好，阿不来提主席、陈主任都讲到新农村建设是为我们乡镇企业发展提供一个非常好的机遇，新农村建设的成功也需要我们乡镇企业的大发展，对这两位的判断我个人完全同意。我想利用这个机会谈谈我自己的想法。
我们知道中国的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功。中国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首先是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度，取代了过去的集体制。从78—84年之间农民的积极性大大地提高，农业生产获得巨大发展，农民收入增加也非常快，可以说是“农民高兴、市民高兴、政府也高兴”。在农村改革成功的基础之上，我们把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从农村推向城市。从1985年开始，进入到我们所说的第二个阶段的改革。改革推向城市以后，农村也继续对中国的经济发展做出巨大的贡献，最主要的是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从80年代中到90年代中，乡镇企业吸纳了1.2亿的农村劳动力，而且在我们的工业生产当中占据了半壁江山。可以说，乡镇企业的发展，推动了我国农村经济的发展，我们当时讲“无工则不富”，而且也推动了我国的现代化和国际化。
但是20世纪以来，突然间“农村、农民、农业”的“三农”问题突出，“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所以，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领导下，从2002年就开始提出了农村工作是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农村工作是全党工作的重点。因此，从2004年开始连续三年，党中央、国务院的一号文件都是以农村为主题。2004年的一号文件主要讲的是提高农民收入，2005年是发展农业生产力，2006年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我在这儿想谈的是三农问题当然是牵扯到“农村、农民、农业”，但是按照我自己的体会最关键的是农民的收入问题。
因为如果农民富起来，那么农民就会安心，农业就会发展。如果农民富起来了，农民就会有积极性建设自己的家园，城乡差距就不会那么大。怎么能够让农民真正富起来呢？我想研究农村经济的学者普遍有一个共识，要让农民富起来，最关键的是让农民向非农产业进行转移。因为如果农民能够向非农产业进行转移的话，那么他就会从农产品的供给者变成农产品需求者。供给者少了，需求者多了，农产品价格就会上升，这样就会使农民增加收入。这时农村劳动力没有向非农转移的，留下务农的农民就增加了收入。另外，这样还会扩大土地经营规模，这是收入增加的另外一个来源。当农村劳动力转移出去以后我们对粮食、对农产品的需求是不会减少的。务农的农民就会对科技有很大的需求，利用新的科技、农产品增加了，也会满足我们的农产品需求。农民的收入增加就是要靠农村劳动力转移。
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过程当中，经常被认为学习的样本是韩国的新农村建设。韩国是在1971年提出新农村建设的，在1971年韩国农村劳动力占全国劳动力的45%，到2000年韩国的农村劳动力只剩下8.8%，30年的时间农村劳动力降低了37%。这是韩国新农村建设成功的很重要的一点。
从我国的情形来看也是这样。从1978—1984年，当时农民收入增长很快，是因为农产品增加很快，是因为承包责任制带来了一段时间国内农产品的大发展。进入到1985年以后，农民人均收入增长比较快，是因为向非农转移比较快，80年代后期乡镇企业的发展，吸引了1.2亿的农村劳动力向非农转移。90年代初，农民工大量的进城，将近八千万民工到城市去，这是农民收入增长点的重要一点。但是到20世纪末，突然间“三农”问题引起了大家的高度重视，主要是在国民经济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状况，就是产能全面过剩，出现了通货紧缩。在产能过剩的情况下，市场竞争激烈，农村劳动力回到了农村，因此在1998—2002年，农村劳动力不仅没有减少，而且还在增加。因此在农民收入增长非常慢的情况下，农村和城市比较起来，就显得农村发展比较慢。
从这样的历史经验来看，可以说乡镇企业的发展和农民收入的增长是一个命运的共同体，乡镇企业兴，农民收入就高，乡镇企业衰，农民收入就低。从命运共同体的角度来看，党中央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确实是乡镇企业大发展的机遇，对这一点我想谈一下四点体会。
第一点，我们知道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和农村的生活、生产有关的基础设施建设，而这些设施建设用的基本上都是当地的原材料，可以为我们乡镇企业的产品创造一个很大的需求。
第二点，在新农村建设当中要改善供水、沼气、医疗、卫生，这些都需要有人来组织。而且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之下，这些组织有很多都是由企业来进行的，这也是我们乡镇企业发展的一个新的领域。
第三点，在农村的各种基础设施改善以后，农村的大市场才能够真正的发展起来，全国才有可能真正形成一元化的市场。这个大市场统一起来、启动起来之后，对各种产品的需求也增加了。过去我常常讲，把农村的基础设施改善了以后，这种投资对市场需求的创造来讲会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当然也会为我们乡镇企业的发展提供巨大的商机。
第四点，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不仅是基础设施，而且是社会主义的发展(包括教育、职业培训、健康、医疗这方面的身体素质的提高)，都会为我们的乡镇企业提供更多的素质高的员工，让我们乡镇企业能够更好地把握机遇、应对市场的挑战。
这四点确实像我们前面几位领导讲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是我们乡镇企业发展难得的机遇。从另一方面来说，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成功，也需要我们乡镇企业的发展。我前面讲到“三农”问题的核心是农民的收入问题。而要解决好新农村建设这个问题，就必须增加农民的收入，就必须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这一点刚才陈主任也提到，乡镇企业发展会给农民提供“离土、不离乡”的最好就业机会。农民收入的增加需要乡镇企业的发展。不仅从就业机会来看，就是从增加务农的农民收入来看，也需要我们积极发展乡镇企业。
在农业生产方面我们也需要乡镇企业。在农业生产方面面临一个很大的矛盾就是“小农户、大市场”——怎么样解决小农户的产品进入大市场。在改革开放这二十几年里，我们也摸索了很多经验(包括“农户+公司”、“公司+合作组织+农户”等几种模式)，但不管怎么样都需要有加盟的企业，这样的话，包括务农的农民收入的增加也需要乡镇企业的发展。刚才陈主任也讲了，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过程中，有很多公共基础设施需要建设。对于基础设施建设，资金怎么样来筹集呢？当然，一方面要靠政府，另一方面要靠我们有能力、发展比较好的、先富起来的乡镇企业家们做出贡献。这样讲起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成功，无论如何都需要我们乡镇企业的发展。乡镇企业在未来的发展过程当中，确实就像陈主任说的，会面临很多挑战。我个人的判断是，中国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生产能力过剩会持续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市场竞争会非常激烈。而且目前的情况是这样，2001年我们加入的WTO，有五年的过渡期，到今年年底WTO的过渡阶段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预期国际和国内的市场竞争会更加激烈。同时要是农村的一些基础设施改善了(包括道路和生活条件都改善了)，农村和城市的市场统一了，那么这种统一既代表了一次机会，也代表了更激烈的市场竞争的形成。在这种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要成功，创新当然是关键，创新是需要有突破，需要有乡镇企业家，需要有领军人物来发现市场、提高技术、增加资金投入、提高管理水平、推动结合中国实际的创新。
这样讲起来的话，我觉得今天的表彰大会非常有意义！因为这些创新都需要由非常杰出的企业家来做，每个人都会创造不少经验。如果这种经验能够交流的话，我相信对乡镇企业的发展、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都会有巨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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