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侠
马克思无意创造任何系统理论,其所有理论都有一个共同的宗旨,就是致力于无产阶级的解放。因此,在其理论中,往往不是从历史和现实出发,而是从其理论的需要出发,致使个别概念存在着明显的削足适履的痕迹。马克思的资本概念就是这样。
一:马克思资本人格化理论述评
马克思的资本理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把资本人格化:“资本不是物,……社会某一部分人所垄断的生产资料,同活劳动力相对立而独立化的这种劳动力的产品和活动条件,通过这种对立在资本上被人格化了。”马克思从不讳言资本的人格化,这种人格化的资本概念被马克思贯彻始终,只《资本论》前三卷明确带有人格化字眼的就达四十余处,而以人格化应用的资本概念随处可见。资本人格化是马克思资本理论区别于其它派别的最显著标志。可以说,马克思的资本理论就是资本人格化的逻辑展开。
(一)功能上的人格化——增殖自身
马克思反复强调:“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获取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 [ii]“生出剩余价值的运动是它自身的运动,它的增殖也就是自行增殖,它所以获得创造价值的奇能,是因为它是价值。它会产仔,或者说,它至少会生金蛋。” [iii]“资本的合乎目的的活动只能是发财致富,也就是使自身增大或增殖。”[iv]
为什么资本能够增殖自身,马克思并没有严格的论证,但从马克思对资本概念的应用过程中看,资本并不能够“自行增殖”。
首先必须结合劳动。“劳动是酵母,它被投入资本,使资本发酵。一方面,资本借以存在的对象性必须被加工,即被劳动消费;另一方面,作为单纯形式的劳动,其纯粹主体性必须被扬弃,而且劳动必须被物化在资本的物质中。” [v]“它成为资本,是由于它作为一种独立的社会力量,即作为一种属于社会一部分的力量,通过交换直接的、活的劳动力而保存并增大自身。……它的实质在于活劳动是替积累起来的劳动充当保存并增加其交换价值的手段。”[vi]“资本是死劳动,它象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力就越旺盛。”[vii][vii] “资本本身如无他人劳动,便不能积累”。[viii]
其次,增殖与否,还有赖于资本家的资本经营能力。马克思虽然不承认资本经营是资本家的一种高级劳动,同时讥讽庸俗经济学家们提出的“贷放资本要冒风险和作出牺牲”。但他也承认,“我们把商品所有者可能发生的纯粹主观的计算错误撇开,因为这种错误在市场上马上可以得到客观的纠正。”[ix]如果资本家经营失误,“可能有这样的情形:资产者给自己的布找不到一个买主。他出卖布所赚的钱,也许甚至不能捞回他用于开销工资的款项。也有可能他出卖布所得的钱,比他付给织布工人的工资数目大得多。这一切都与织布工人毫不相干。”[x] “商品价值从商品体跳到金体上,象我在别处说过的,是商品的惊险的跳跃。这个跳跃如果不成功,摔坏的不是商品,但一定是商品所有者。”[xi]这显然从反面说明,资本自身并不能够增殖。
(二)形式上的人格化——经济权力
马克思资本人格化的另一方面表现为,把资本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一种权力形式:“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xii]“按其本质来说,它是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xiii]“资本的必然趋势是在一切地方使生产方式服从自己,使它们受资本的统治。在一定的民族社会内部,……资本把任何劳动都变成雇佣劳动……在国际市场方面,资本通过国际竞争来强行传播自己的生产方式。”[xiv]资本不仅仅对劳动及其产品具有支配权,不仅仅能够使生产方式服从自己;同时尚能够“调动科学和自然界的一切力量,同样也调动社会结合和社会交往的力量,以便使财富的创造不取决于(相对地)耗费在这种创造上的劳动时间。”[xv]
其实,马克思所谓的资本对劳动的支配是一种假象。马克思考察资本及其存在形式时,主要是考察了雇佣劳动中资本与劳动的关系,其只看到了劳动工人的被动地位,而没有深刻剖析其被动地位产生的原因,就直接把这种支配力强加给了资本。
在非雇佣劳动中,生产资料归劳动者自己所有,生产过程表现为劳动者作用于生产资料,也就是说生产资料“被劳动消费”,从而表现为劳动对生产资料的支配;随着生产方式的发展,非雇佣劳动演进到雇佣劳动,生产资料由原来的劳动者所有转换为资本家所有。但劳动过程没有改变,仍然是“劳动消费生产资料”,消费资本,支配资本。从非雇佣劳动发展到雇佣劳动,改变的只是资本的所有者。劳动与资本的关系没有变化。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资本对劳动的支配,对劳动处于支配地位的是资本的所有者——资本家,所谓的资本支配劳动其实是资本家支配工人而已。即使其权力来源于“资本的那种不可抗拒的购买的权力”,真正拥有权力的也是资本家,不是资本。所谓的资本的权力只不过是由资本的所有与支配的关系所表现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资本自身的权力。
劳动为什么要受资本的支配,人们为什么“都生活在为资本所牢牢控制的世界中”,马克思在另一处说得很明确:“就我受到我的需要的决定和强制来说,对我施行强制的,不是异己的东西,只是作为需要和欲望的总体的我自己的自然(或者说,处在普遍的反思形式上的我的利益)。但使我能强制另一个人,驱使他进入交换制度的,也正是这一方面。”[xvi]人的需要即人的本质,这是人的本质使然,不只是资本家,工人同样如此。即便资本具有让人追求和崇拜的能力,那么,这同样不是资本的错,而是由于人们的需要——逐利导致人们对资本的依赖,因此,说资本的权力远不如说人的本质表现。
(三)性质的人格化——残酷性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xvii]“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挺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架的危险。”[xviii]“工人中要还有一块肉、一根筋、一滴血可供榨取,吸血鬼就不罢休”。[xix]“资本主义生产比其他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更浪费人和活动,它不仅浪费人的血和肉,而且浪费人的智慧和神经。”[xx]资本成为人世间一切“匮乏和穷困、愚昧和罪恶的真正根源。”[xxi]
这是马克思将资本人格化的又一个方面。
(四)本体的人格化——资本家
总的来说:马克思的资本人格化,是将资本的本体人格化为资本家。“现在社会劳动的生产力和社会劳动的特殊形式,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和形式,即物化劳动的,劳动的物的条件(它们作为这种独立的要素,人格化为资本家,同活劳动相对立)的生产力和形式。”[xxii]“资本就必然地同时是资本家,……资本的概念中包含着资本家”。[xxiii]
马克思的“资本,实质上就是资本家”,[xxiv]“作为资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资本。他的灵魂就是资本的灵魂”。[xxv]毋庸置疑,马克思资本人格化的具体体现,就在于把资本当作资本家。也就是说:马克思所谓的资本的一切功过,只不过是资本家的功过:希望资本增殖的是资本家;支配、剥削工人的更是资本家;罪恶的同样也是资本家。
严格说来,马克思的资本理论就是资本批判理论,无论是资本的概念还是与资本相关的系统理论无不是为了批判资本建立起来的,其《资本论》就是典型代表。但马克思批判的资本只是马克思心目中假想的敌人——也就是说:由于马克思把资本人格化了,其对资本的批判其实就是对资本家的批判,马克思把资本家通过想象嫁接在了资本之上,使资本背上了罪恶的名声。
理论的严格首先表现为概念的准确性和应用中的逻辑一贯性,一人用刀杀了人,究竟是刀杀人还是人杀人,不能够有丝毫的含糊。资本理论同样如此,曾有学者提出“不能把问题都归罪于资本”,[xxvi]从而召来批判,其理由是:“倘若我们如此这般地理解,鸦片贸易以及鸦片战争肮脏罪行、血腥面目、侵略本质,将被‘美丽婴花’、‘传奇药效’等‘物性’遮蔽得严严实实;倘若我们如此这般地理解,我想恐怕连历史都要重写,无论是中国的历史还是世界历史!这是对资本作如此这般知性理解的必然结论!”[xxvii]岂不知,他如果这般理解,就会误导人们,鸦片战争似乎不是帝国主义的罪行,而是鸦片的罪过,实在是匪人所思。历史几千年,我们至今没有听说,由于某人用刀杀了人,罪不在人而在刀。简单的道理,现今人们却仍在资本、鸦片之上犯类似错误。把资本人格化,就容易犯主客不分,赏罚不明的错误。如果把剥削工人作为资本的罪过,资本家的罪过何在,资本家的罪过是否就是“怀璧其罪”呢?这很容易误导人们,认为罪不在资本家,而在资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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