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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我见
近年来，中国改革方向之争众说纷纭，令我时常感到困惑，因而试图追本溯源，化繁为简，梳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有关理论和其变化发展，力图把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三者的本质特征，观察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现实中的主要问题，帮助自己辨识各种思潮和学派，而不至于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一、 什么是社会主义？
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探究和把握需要有历史的眼光和发展的眼光。中国革命和建设历史过程中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本质是什么，曾经有过很多理论主张和争论，这些理论对中国的发展道路曾产生重要影响，也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发展成熟。
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陈翰笙为代表的理论主张判断社会性质要从生产关系出发，引导建立了新中国建国后全民所有制的经济体制。但后来僵化的意识形态下教条的所有制观念导致了所有制改造的极端化，“人民公社”和“割资本主义尾巴”极大地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以薛暮桥为代表的经济学家在1978年率先突破理论禁区，提出多种所有制并存与社会主义并不矛盾，其倡导的多种经济成分社会主义思想为改革开放后“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奠定了理论基础（范世涛，2013）。
邓小平1992年南巡谈话中对社会主义的本质作出了全
面的定义，即“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并多次讲到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第一是发展生产，第二是共同致富”。 邓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论揭示了生产力与社会主义的本质联系，明确了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是社会主义最根本的任务，共同致富是社会主义的根本目标，把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提高到新的科学水平，形成中国主流思想认识上的统一，对指导中国的改革实践发挥了巨大作用。
回顾历史，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社会主义理论和其他真理一样需要通过实践来检验，在实践中发展。必须坚持唯物史观，随着实践的发展，理论要发展，对理论的认识也要发展。
二、 什么是市场经济？
市场经济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的经济。市场经济具有平等性、竞争性、法制性、开放性等一般特征。
西方经济学家普遍认为市场经济最重要的特征是：经济资源和生产资料私人所有制，个人选择自由，完全竞争，追求利润最大化，以及市场需求和供给条件所决定的价格。在理性经济人，信息完全对称和“价格信号具有充分灵活性和伸缩性的基础上，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能够使资源的配置达到最有效率的状态”（高培勇、崔军，2011）。但现实的经济生活中，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所需的必要条件不可能同时完全具备，因而自由市场经济存在“市场失灵”的固有缺陷。资本主义世界发展历史上因“市场失灵”而导致的历次经济危机使得资本主义国家政府对市场的管理职能不断加强和调整。
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是什么？
邓小平社会主义本质论指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本质区别不在于是计划还是市场这样的问题，计划和市场都是发展生产力的方法，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计划和市场都是方法嘛，只要对发展生产力有好处，就可以利用。它为社会主义服务，就是社会主义的；为资本主义服务，就是资本主义的。” 这一理论针对改革开放前，只讲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而不讲生产力，把社会主义越搞越穷的历史错误；针对当时仍然存在的离开生产力发展抽象谈论姓“社”姓“资”，改革开放的合法性受到质疑的问题；针对长期流行的把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和把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的传统政治与意识形态。为中国坚定推进改革开放，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奠定了理论基础。
综上所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二者的共同点是都以市场为基础和主要手段进行资源的配置，目标是发展生产力，都是市场经济，都具有市场经济的一般特征，都离不开国家的宏观调控；二者的不同点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结合在一起。首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而资本主义市场则以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基础；其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实现共同富裕为根本目标，资本主义以资本家获得剩余价值为生产目的。
1992年召开的十四大确定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就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也就是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的市场经济体系，同时也指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既不同于传统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也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它具有自己的鲜明特征：一是在所有制结构上，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一切符合“三个有利于”的所有制形式都可以而且应该用来为社会主义服务；二是在分配制度上，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制度；三是在宏观调控上，它是以社会主义国家能够利用宏观调控手段，能够把人民的当前利益与长远利益、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结合起来，更好地发挥计划和市场两种手段的长处。此后，1993年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提出50条具体改革措施，形成了市场经济的总体规划和各个方面的具体方案。
笔者认为从小平同志的社会主义本质论“第一是发展生产，第二是共同致富”来看，十四大确立的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结构和政府的宏观调控职能并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而是服务于发展生产力和人民共同致富目标的手段，因此也需要根据生产力发展和人民共同致富的需要而不断调整和完善。可以理解，中国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在从单一的公有制向多种所有制转型的过程中，在市场发育的初期，公有制需要更强大的主体地位，政府也不得不发挥更多的管理经济的职能。
从这个角度看，就不难理解吴敬琏教授为什么说“根据1992年中共十四大做出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顶层设计和1993年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做出的改革总体规划，在20世纪末期把一个对世界市场开放的市场经济制度框架初步建立起来了。但这个体制与以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为基本特征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还有相当大的差距...集中表现为，政府对经济生活的干预和国有经济对市场的控制；另一方面则表现为现代市场经济所必须的法治没有建立起来。正因为如此，1997年中共十五大又提出“调整和完善所有制结构”，对国有经济进行有进有退的“战略性布局调整”，以便确立“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针对这种市场体制很不完善、市场还不能在资源配置中起主导作用的情况， 2003年的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作出了《中共中央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若干问题的决定》，要求在许多重要方面进一步推进改革”（吴敬琏，2013）。
三、 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本质衡量经济社会发展
近年，社会各界有很多对社会主义市场建设成败的评价，
笔者认为评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成就和问题还是应该回归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论和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
首先，从发展生产力这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根本任务来看，不断进步发展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为中国经济的崛起奠定了体制基础。改革开放的巨大红利使得过去三十多年中国经济取得巨大发展，生产力长足发展，中国经济总量已位居世界第二。我们看到成绩的同时也应看到，中国长期以来粗放式的发展方式已不可持续，生产效率和资源利用效益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差距，生产力的发展已遇到瓶颈，资源环境已不堪重负，用廉价劳动力换取产业链低端微薄利润的时代已近尾声，靠政府投资拉动GDP已难以为继。这就是为什么中央一再强调“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刻不容缓”。
其次，用共同富裕这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根本目标来
看，我们看到国家财富增长的同时，人民生活水平普遍在提高，但是两极分化的局面却在不断恶化，社会大众的不满情绪在加剧。邓小平说过“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如果搞两极分化，情况就不同了，民族矛盾、区域间矛盾、阶级矛盾都会发展，相应地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也会发展，就可能出乱子” 。 有人认为，两极分化是市场经济走过头了，要走回头路，加强政府的经济管理职能。但是，与世界其他国家比较，中国的基尼系数接近0.5，远远高于实行自由市场经济的资本主义国家。笔者认为两极分化的根源是权贵与资本的结合，法治化的市场秩序没有建立起来，少数人在非完全竞争的市场中的获得垄断利润，而同时政府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职能长期缺位或不到位。
再次，用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这个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来观察中国的经济活动，我们看到的是政府占有的过多经济资源，对微观经济活动的过度干预，延用计划经济手段，审批过多过细，妨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而政府应做好的宏观调控却能力不足，决策缺乏科学性。投资过热，产能过剩，国有企业垄断，中小企业经营困难，贪污腐败严重等问题都与政府管理经济活动职能错位有关。各级政府日益强化的资源配置的权力和对经济活动的管制造成破坏了市场的公平竞争，强化了寻租活动的制度基础，导致贪污腐败日益严重，贫富差别日益扩大。老百姓仇富仇官从根本上是仇不公，仇恨权贵资本掌控资源，获取巨大利益，仇恨官员享有特权。
四、 结论：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要求出发转变政府
职能
如上文分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还有待完善，政府职
能的错位，越位和缺位是改革的核心问题，需要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要求出发，转变政府职能。
一是政治改革与市场经济建设并举。正如邓小平讲过的，“不改革政治体制，经济改革也搞不通”。目前经济改革难以推动的方面，都无不与政治改革、政府改革滞后有关。虽然自中共十三大以来的多次中央会议提出以党政分开、政企分开为重点的政治体制改革，但是改革成效很有限。应该说这其中既有既得利益的强大阻碍，也有思想认识的局限和党内意见的不统一。对于既得利益群体，新一届领导人已表现出破除既得利益的政治勇气和决心，而对于思想认识的不一致，笔者认为还是应该回到邓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论来统一思想，凝聚共识。
二是建立“有限政府”。 吴敬琏认为“在市场经济中政
府除非在市场失灵、而且政府干预确有效率的条件下，不应干预市场交易活动和企业的微观决策，不在地区、部门、企业间依据政府自身的偏好配置资源，市场机制才能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吴敬琏，2005，第178页）“有限政府”所掌握的资源限于与公共物品的提供和宏观经济的调控有关的资源。政府改革的任务是要减少对市场资源配置的行政干预，消除对微观经济活动的参与，使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但同时政府需要建设能够维持市场有效运转的法治环境，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和充分竞争，保护各参与主体，特别是保护中小企业等弱小主体的利益。
三是建立“服务型政府”。建设服务型政府，前提是要明确政府应当承担什么职能。西方市场经济国家政府的主要职能是创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和提供公共服务。普遍建立了覆盖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和以政府为主提供教育、医疗和社会住房；依靠税收等手段调节收入，防止收入差距过大。政府一方面调节收入分配，一方面提供基本公共服务，控制两极分化，促进全民的福祉。应该看到，中央对建设服务型政府的思路不断清晰，力度不断加大，党的十六大对政府职能作了四项界定：“经济调节，市场监管，社会管理，公共服务”。党的十七大要求“强化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进一步强调了政府的公共服务职能。近年来，对民生事业的重视不断提高，社会保障体系在不断完善。但是，服务型政府的任务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促进共同发展，因此，真正实现向服务型政府转变，离不开政治体制改革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协调推进。
参考文献
[1]范世涛：《中国的社会性质论战与改革的有机发展战略》《管理世界》， 2013年第1期。
[2]吴敬琏：《中国经济的未来方向》，《中国经济年鉴》，2013年8月。
[3]高培勇、崔军：《公共部门经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3月第3版。
[4]邓小平：《邓小平文选》，人民出版社；1993年。
[5]吴敬琏：《中国增长模式抉择》，上海远东出版社，2005年版。
*此文为原创，笔者希恒江为公共管理专业在读研究生，理论功底浅薄，不当之处，敬请批准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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