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资本作用的论述很狭隘
——读严复《原富》札记之十九
严复翻译亚当斯密《国富论》,亚当斯密在其书第二篇《论资财之性质、蓄积、与使用》与第四篇《论政治经济学上之诸体系》中,对资本的作用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在第二篇《论资财之性质、蓄积、与使用》中,亚当斯密谈到了资本的基本用途。他说:“一、假如没有资本,用来提供相当丰饶程度的原生产物,制造业商业,怕都不能存在。二、原生产物,有一部分在适合于使用或消费以前,往往需要加以制造,假设没有资本投在制造业上把它制造,则因无人需要故,也就没有谁愿意培植;那也许竟像天然生长的,不能有交换价值,不能增加社会的富。三,原生产物及制造品富饶的地方,必以所余运往缺乏的地方,假设没有资本投在运输业上,这种运输,便不可能。社会将成为自足的社会,生产量不能超过本地消费所需。批发商人的资本,却可通有无,使这个地方的剩余生产物,交换个别地方的剩余生产物,所以,那既然可以奖励产业,又可以增进这两个地方的享用。四,假设没有资本投在零售商业上,把大批的原生产物制造品、分成小部分,来适应需要者的临时需要,结果,一切人对于所需的货品,都要大批买进来,超过目前的必需。”
亚当斯密对资本的这四种作用的论述,是符合历史事实的,是能够概括资本的积极作用的。在第四篇《论政治经济学上之诸体系》第七章《论殖民地》中,亚当斯密有进一步总结了资本的作用。亚当斯密认为资本的用途径就在于“一国最为有利的资本用途,即是能够维持最大量的本国生产劳动的用途。”严复翻译成:“今夫国之母财果何如用而后最为利乎?自一国而筹之,必其所发之业至多,所享之实至厚,必使其地利民力所岁登者由此益宏。夫而后有富国之实也。通商之事,母财之用,其所赡民功之光狭,以复母之疏数为差”!
结合上一段亚当斯密对资本的四种用途的分析来看,严复此处的翻译“自一国而筹之,必其所发之业至多,所享之实至厚”,绝对是把握住了亚当斯密论资本的神髓,即资本的使用能给人带来享受,使不同的民众可以享受其他地方多余的剩余生产物,资本的使用能带来社会财富的增加。
总结亚当斯密的两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亚当斯密对资本的基本看法,就是资本是社会财富的源泉,没有资本就不能创造社会财富,同时,资本的作用还在于它在创造社会社会财富的同时,也赡养了劳动者,不论是投资人还是被投资人雇佣的人,他们都靠资本获得了财富。资本越多,资本的循环次数越多,资本所赡养、鼓舞的民众劳动就越多!亚当斯密明确表明:“被资本投在这四种用途上的人,都是生产劳动劳动者,他们的劳动,如果投用得当,就可固着而且实现在对象物和可卖品上,至少,也可把他们自身消费掉的价值,加在对象物的价格上,……推动生产劳动量”。
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探讨了国家富强的基本原因,国家的富强,在于国民个人财富的增加,国民个人富有了,才能增进国家的富有。中国与西方,古代与现代,在严复看来,《国富论》同样表达的这样的思想——“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成了使古老中国和现代社会自然沟通起来的桥梁!而国民个人的富强,又在于政治上的自由,使国民能够自由地从事其能够从事的不侵害他人利益的工作,包括投资,包括被人雇佣,而只有大规模的投资,才能赡养更多的劳动力,创造更多的财富,增加社会的财富总量。这样,人人的劳动,人人得以享受其劳动成果,如此,何愁国家不富强,民众不富强!这样看来,《国富论》不仅仅是一部经济学著作,更可谓是一部自由主义的政治学、社会学著作!
可是,反观马克思对资本的论述,却是那样的狭隘!在马克思眼里,资本是什么?资本是什么,资本是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资本是资本家用来剥削工人的工具,资本是血淋淋的,是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脏脏的血液……在马克思眼里,创造财富,能够带来社会赋予的资本竟然成了罪恶的代名词,成为了必须被除之而后快的人类的敌人!
可是,马克思却不是要人类不要资本的,他要把私人所有的资本,变成大家所有的资本,把私有制变为公有制,尽管这里的“公有”在马克思那里是一个十分模糊的概念!马克思对资本的批评,似乎表明,马克思只承认,公有制下的资本创造的财富才是财富,而私有制下的,私人手中的资本,创造的就不是财富,而是罪恶!同样能生产财富,同样是财富,但是由于生产财富的人不同,由于资本的所有权不同,财富的性质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这种逻辑,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而即使生产资料公有了,生产资料要创造财富,这时,马克思的理论就发生了更多的经济学问题。利润来自于工人的劳动,可是,按照剩余价值理论,商品的价值等于原材料、设备成本、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之和,要有利润,必须有剩余劳动时间,这样,在公有制下,工人要获得利润,就要自己强迫自己劳动,或者延长工作时间,或者提高单位生产率。这样,就很让人生疑,被别人剥削不行,而为了占有自己的剩余劳动成果,自己强迫自己劳动,自己做自己的奴隶,就行了?这样的逻辑实在是滑稽!自己剥削自己、自己强迫自己就是自主劳动、自由劳动了?当然,我可以不要利润,因为我不想强迫自己!为了不自己剥削自己,我不要利润了,可是问题又来了,不要利润,社会如何发展?不要利润了,工人的工资哪里来,怎么增长?要增长,就要吃成本,成本吃完了,工人又怎能去生产?按照剩余价值理论,它似乎解释不了公有制下的资本的利润来源!
马克思还这样来论述资本:“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特注:由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出版,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7 卷第258 页,这句话原为托?约?登宁所说,在《资本论》中被马克思引据)。
这段在中国家喻户晓的话,分析起来,也不符合基本的实际。亚当斯密说,随着竞争的加剧,资本的利润率会越来越低,绝不会出现什么50%、100%的利润,如果出现,那也是因为垄断和独占所致,或者是像马克思说的那样,通过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冒绞首的危险来获得!
垄断的原因,亚当斯密认为,绝不是通常所说的资本在自由经济和完善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下的联合,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自由经济和完善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下联合起来,而是有人利用专制特权、制度的缺漏进行经济上的利益独占!而即使按照马克思的观点,资本家也不会联合起来!资本家之间进行的是冷酷无情的竞争,既然是冷酷无情的竞争,资本家怎么会联合起来呢?即使资本家联合起来了,资本家内部的竞争难道会消失,而只要有竞争,利润率绝不会达到马克思说得那样高!亚当斯密多次在其书中谈到当时的资本利润,即使是重商主义推行时期,英国资本家的利润率也没有超过10%!
而要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冒绞首的危险才能获得那么高的利润,这说明,马克思是承认资产阶级的法律的,不然,他不会用这句话来证明其理论,可是,这又和他的要推翻资本主义、否定资本主义法权的行为相违背了!
资本是魔鬼吗?亚当斯密的答案是否定的!当然,它也不是天使,它只是人类生活中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尽管很重要,但绝不会像唯物主义者认为的那样,它决定了人类的一切!
资本在实际的使用过程中,是会产生很多的问题,包括法律问题、伦理学问题、经济学问题,但是,用情绪化的激愤语言来无视资本的积极作用,用近乎文学性的描述来代替谨慎的科学研究,因资本在使用过程中的弊端而彻底否定资本,看不到资本的巨大意义和价值,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经济学家所该做的事情!
是为读严复《原富》札记之十九
作于2013年5月9日下午 于从吾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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