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机器(创造)价值论,实际上就是要素价值论,因而并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引起我兴趣的是,感觉反驳这种观点,也可以采用之前我在《剩余价值的否定和肯定》一文中所持有的一种视角,所以姑且一试:
机器总得要人来开动,你把机器扔在厂房中,一件产品也不会创造或生产出来。因此,我们说创造也好,说生产也好,归根到底是暗示着一种能动性。而一旦人们把机器开动生产出了产品并赚了钱,有人就要跳出来说了,这机器创造了价值——至少是和人共同创造了价值。
说机器创造价值,似乎也蛮有道理的。因为没有机器的帮助,生产的效率就很成问题,因而就赚不了那么多的钱,这里没有机器的功劳怎么可能呢?
然而,无论我们是从劳动价值论的视角来看,还是从效用价值论的视角来看。生产,总是要生产那些对社会有用的产品。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就是如果物没有用,其中的劳动就没有用,也就不形成价值。用效用价值论者的话来说,就是如果物没有用,也就没有效用,从而也就没有价值。这里理解的难点在于马克思的视角,即这种有用无用,到底是指一物的使用价值的客观性,还是指它的主观性。联系马克思的一些话,可以确定是指它的主观性(可参见我在《剩余价值的否定和肯定》中的有关引文,这里就不引用了)。这里的客观性是指物的技术性能(或技术指标),比如一把玩盆景人用的修枝剪,它用的什么钢,剪口宽度,握把长度等),主观性则是指物对于需求者来说,他基于自己的需要而对它的这些技术性能所做出的主观评价,比如具有某些技术性能的修枝剪,你需要不需要它,在多大程度上需要它。你不玩盆景,你没必要弄个修枝剪——这是需要需要的问题;越是临近春秋两季修剪盆景的最佳期,你对修枝剪的需求就越迫切——这是需要程度的问题。马克思说要为别人生产使用价值,就是为了满足别人的需要而生产使用价值,并且这种使用价值对于生产者来说是非使用价值。然而,无论是与非,难道该物的技术性能不存在么?既然可以根据需求而说是与非问题,那么存在是与非的程度也就不是个问题了——二者都是基于人们的主观判断。
上面对于使用价值之于人的主观性的讨论并不全面,但就我们这里要讨论的目的来说,有这些就足够了。
总而言之,生产,总要适合人的目的,确切地说要适合需求者的目的。怎样向适合的方向努力,需要进行生产的人来进行。机器不会思考,土地也不会思考。在机器或土地的技术性能允许的范围内,人让它们生产什么,它们就生产什么——如果超出了这个技术范围,它们连生产都不能生产了。这里问题的关键不是谁参与了生产,而是谁决定了生产。
对于这个问题,如果我们首先从人与机器的关系来说明,恐怕机器价值论者难以理解。因此,我们先从人与人的关系来说明。
如果一个企业的决策者的决策失误导致一批产品卖不出去,责任在谁呢?你能把这个责任算在工人头上吗?比如你让工人生产西装,工人生产的西装都是合格产品,但是,这个产品没销路,企业亏损了,你有理由扣工人的工资么?反过来,如果决策者让工人生产冲锋衣,企业盈利了。但生产西装或生产冲锋衣对于工人来说,其工作时间和强度没有什么不同,盈亏的区别仅仅在于决策者决定生产的产品的不同。因此,这又和工人有什么关系呢?人们都知道一个责权利对等原则。工人没有决策的责任,也就没有决策的权力,从而也就没有相应的因为这种决策失误或正确而产生的利益损益。
那么机器呢?一台缝纫机生产西装或生产冲锋衣有区别么?机器价值论者恐怕要说,没有机器,至少生产效率没有这么高,难道因为这种高效率的生产而获得的价值不是机器创造的吗?用机器会提高生产效率不假,但这种高效率即可以“帮助”生产者取得更大的盈利,也可以“帮助”生产者遭受更大的亏损。其实,真正为你提供这种高效率的不是机器本身,而是生产机器的人。一台机器凝结着每一个参与制造它的人们的智慧(包括体力),没人们为之付出的努力即精巧的设计,它不过是一堆废铁——再向前推,它不过是山中的一堆石头。你已经用你支付的价值感谢过他们了,现在你无需再对机器进行第二次感谢。你的盈利,你要感谢的是自己,是你自己把握了消费者的需求;你的亏损,你要责备的也是自己,是你自己错估了消费者的需求。
前面说过,生产总是有目的的生产;价值,总是有目的并合乎目的的生产的结果。但目的只是决策者的目的,而不是机器的目的。在生产中,参与生产的各个要素在自己的技术范围内有什么样的能动性,就有什么样的价值地位。机器没有任何能动性,因此,它没有价值地位。机器所代表的价值,不过是你获得某种效率的成本。就如你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不过只是你活着的成本;但你活得是否精彩,则与这成本无关。
正因为机器没有能动性,所以在任何时候它都不是责权利的主体,它只不过是人手的延长。最直观的,用一根棍子,在苹果树下可以打下更多的苹果;但你如果到柳树下,则一个苹果也打不下来。后者的问题不在于棍子不长眼睛,而在于用棍子的人太愚蠢。这就如你在屏幕上打出一行愚蠢的文字,承受人们嘲笑的不是你电脑,而是操作电脑的你。如果你不能让电脑替你承担人们对你的嘲笑,又如何让电脑替你承担人们对你的赞赏呢?
在生产中,机器的地位是如此,那么雇佣劳动者呢?